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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感谢你了，那我明天就可以跟着高歌他们一起去妓女村了！”

　　妓女村？

　　等等，高歌怎么会去那里？还有他们？！

　　一伙取向正常的年轻男人，血气方刚的，去那种地方……

　　而且那种地方，应该只有女人吧……

　　他们不会……

　　她越想越别扭，心里像是一百只猫爪子在挠，刚开口想问他们去干什么，一个小护士急忙来宿舍找她，说凯文那边急需帮忙，她只得暂时撇去杂念，立即动身去抢救室。

8.通往妓村的路

　　8.

　　手术一直持续到夜里 1 点多。

　　精力高度集中几小时，人累得不行，夏夏刚出隔离区就在充气帐篷外面席地而坐，这时候外面的沙地已经干了，空气里飘荡着跟帝都沙尘暴时一样令人不怎么愉快的味道。

　　“夏？”

　　绵软的台普男声在头顶出现，她惊醒，一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凯文医生。”

　　“我正好找你。”凯文则摆摆手，按她坐下，自己也靠着帐篷坐，用着彼此都熟悉的汉语，闲聊一般，“雨季来临，我们的药品清单上要再加一剂氯喹对付疟疾，准备忙起来了。最近休息得怎么样？能扛得住吗？”

　　夏夏调整了下坐姿，礼貌对答，“在国内加班也是常有的事，都习惯了。”

　　“那就好。上次高上尉的事，我代阿卜杜拉谢谢你。”

　　又是他。

　　再次提起高歌这个名字，夏夏无端有点烦躁，“谢我什么？”

　　“阿卜杜拉跟我坦白，说那天手术里误伤高上尉的人是他，不是你。”凯文说。

　　没想到他会提这事儿，她摇头示意无妨，“我是主刀，他是助手，本来就应该我负主责，尽力弥补也是应该的。”理是这么个理，但若说她一点私心都没有，她自己都不信。

　　凯文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沉默了两三秒以后，才开口。

　　“其实阿卜杜拉那孩子我了解，他平常的表现没有那么糟，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故，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凯文这么一说，难道其中另有玄机？

　　“为什么？”她等着下文。

　　“因为你的存在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

　　夏夏有点发懵，我的存在？是指高歌那台紧急胸腔穿刺引流术？

　　因为高歌先前对自己的态度，夏夏心情本就不快，当下说到上次的医疗事故更是憋着一肚子火，尽管她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克制，“恕我直言，鉴于我们的工作强度和难度，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到我们这里工作，至少，那孩子还需要再磨练几年。”

　　凯文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引到了另一个话题。

　　“从医学院开始算，夏你已经工作至少十年了吧？我想你应该明白，没有任何一个医疗行为能够靠一个人扛下所有。在这个地方，如果硬要在急救医生和外科医生之间留下一个，我会选择急救医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完又担心夏夏有情绪，忙补充了一句，“无意说教，只是就事论事，希望你不要误会。”

　　夏夏抿笑化解，她并非不明事理。老实说，凯文这番话，说得比她的导师温和多了。

　　“在南苏，培养一个医务人员不容易。光依靠我们国际志愿者并非长久之计，医院最终要移交给当地政府运营。”

　　凯文在这里摸爬滚打多年，他的感触是最真实而恳切的。

　　“战乱、饥荒、传染病，几乎已经成为整个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抹不掉的标签，属于他们的土地上，他们能指望的，只有他们自己，我们终究是外人。”

　　话像一根鼓槌，在夏夏心底振起回音。

　　她忽然明白，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而帮助，这一段看似刺激的冒险经历，背后有着更沉重的东西：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有一天他们能坦然离开。只有设身当地人的需要，才算是找到了“国际志愿”这四个字的重量。

　　“有时，我们不得不承受巨大风险，甚至是额外的风险，但只要风险在合理的范围内，那就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我们共事的时间越长，就越能互相了解，互相定位。”

　　“所以，为了提升我们的医疗水平，我们不得不接受阿卜杜拉，以短暂的牺牲团队协作为代价。希望大家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磨合，逐渐学会信任彼此。”

　　凯文看着她。

　　“或许再多给他一点时间，说不定下一分钟，他就下达胸腔穿刺的指令了。”

　　凯文的眼中，有悲悯，有恳求，有期许，没有理由让人拒绝。

　　“我明白了。”夏夏慎重点头。

　　人心利己，天经地义，所以她敬他们暗夜逆行，尤其是像维和军人、像凯文这样把国际志愿当作毕生事业的逆行者。

　　凯文报以微笑，“当然，你也别太有负担，你有你的冷静、果决，大家都看见了你有作为一个医生足够专业的能力。而且，你大可以将全部责任都推到阿卜杜拉身上，但你没有。像这样勇于承担的年轻人不多了，我很欣赏你。”说完，郑重地向夏夏伸出手。

　　“夏医生，我代表我和我的团队正式欢迎你，欢迎你加入我们。”

　　夏夏回握，“谢谢，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凯文道，“熬了一晚上了，早点休息。”

　　他转身要走，夏夏猛地想起一件事，连忙拦住，“凯文请等一下！”

　　凯文回头，“夏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夏夏抿了抿嘴唇，有些为难，“请问……您知道高队长他们要去妓女村的事情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夏夏忽然十分鄙视自己，自己刚刚才说过对他不感兴趣。

　　“我知道。我还派了巴布去给他们做向导。”

　　她眼睛一瞪，那事……还需要向导？！

　　心一横，夏夏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必须得去，“那……我可以跟巴布先生一起去吗？”

　　凯文有些诧异，“为什么？”

　　“那个我……我想多了解了解这边妇女的状况，方便以后开展工作。”

　　凯文听言皱了皱眉，让夏夏对自己信口胡诌出来的借口有些忐忑。

　　“你确定……你要去吗？”

　　虽然没闹明白凯文为什么这么问，反正他没拦着自己，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也好。我跟巴布说一下，天亮了你跟他们一起。”

　　临走前凯文还好意提醒她赶紧回去睡觉，雨季来临之后夜里就尽量少在房间外停留，别工作还没正式开始，人就被蚊子干掉了。

　　非洲天空还是那么的慷慨，满天星斗。帐篷底下的蒲公英绽着金币一样的花盘，夏夏坐在原地，随手摘了一朵已经化羽的花朵在指间转。

　　虽然又些忐忑，但心底在回温，是被接纳的感觉。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个只会制造麻烦的“trouble maker”，而是位被人认可的逆行者了，跟她的父母亲一样……

　　夜深，虫鸣。蒲公英绒毛舒展羽翼，向夜空飞去。瞭望塔上，有人正在狙击视野里目送她起身走去，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

　　清晨，天还没亮。

　　雨季里，几乎每天都下雨，但通常来得快，去得也快。赤道近在咫尺，正午的日光几乎要将一切水份榨干，所以他们要赶在黎明之前，整装出发。

　　此次动身走访的村落位于青尼罗河两支流的交汇处，离基地有 90 多公里，除乔幼楠本人之外，后勤司机巴布也在几天前回到医院，并主动承担此次外访的通勤及翻译工作。

　　为了方便工作，三人都换上了无国界医生的红马甲。

　　错过路边的小木牌，车窗外的黄草红漠向后退走。放眼望去，远处平坦宽阔，沿途的植被因临近水源渐渐葱郁密集，零星点缀着一些橙黄色的花朵，让人有一种南方植物覆盖在内蒙古大草原上的错觉。

　　后座传来一声短信提示音。

　　夏夏望着荒原出神，猛然被拽回来。伸手掏了一下，NOKIA 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邮件，她打开，是赵一勋的短信。

　　“巴布先生，赵医生已经平安到达瓦乌了，托我向您问好。”夏夏看向驾驶座，“万分感谢。”

　　“那就好。”巴布笑笑，“在南苏，没什么是比平安更好的消息了。”

　　夏夏拿着这部手机，陡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这部手机我需要付多少钱？”说着便要去翻钱包。

　　“不用付钱。”巴布从后视镜里望了她一下，和蔼道，“等你任务结束回国的时候还给我就行。”

　　夏夏不好白拿，想着大家都不容易，愈发窘迫，估摸着抽出一张道，“但……总会有折旧的费用啊。”

　　巴布笑着推脱，“如果你一定要付的话，不如在备忘录里写点什么。”他回头看了看这位可爱的姑娘，“什么都可以。”

　　夏夏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再勉强，于是打开手机备忘录。不打开不要紧，她用这手机半个多月，居然从来没发现备忘录里还有密密麻麻这么多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