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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马儿都疲惫了。

萧淮予便拉着马前行，生怕耽搁了一刻。

终归是在体力透支之前抵达。

峡谷内，此刻一片狼藉，无数尸体被冰雪掩埋，隐约可见衣甲碎片，遍地都是。

血腥味溢鼻，此情此景，萧淮予眼眸狠狠一颤。

曾经连喝药都怕苦的叶倾芸，却会倒在这里，浑身伤痕，满目鲜红。

脑海中又闪过昨日的那个梦。

蓦地，胸口一阵翻涌的疼席卷全身。

他紧捂住胸口，不敢想象叶倾芸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也不敢想她被长矛刺穿的那刻。

有多痛……

他眼眸微红望着一片被白雪掩埋的尸体。

刹那间，他既害怕找到，又害怕找不到。

徘徊了许久，才步伐沉重的向前，从尸横遍野中，一个一个去找叶倾芸的身影。

从喉腔里发出沙哑又干涩的声音：“叶倾芸……”

第16章

他一遍一遍叫着叶倾芸的名字。

多希望能够听到回音，哪怕微弱也行。

“叶倾芸……”

可峡谷之大，空旷得只有萧淮予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不死心的找着，跌跌撞撞，不再是高台之上那个沉默隐忍的帝王。

赤红着双眼，一双手也沾满了混着雪的泥土，却还是不肯放弃。

“叶倾芸，朕就算掀翻了这峡谷，也要把你找出来。”

就像是印证了萧淮予这句话般，他不要命的翻着、一双手早就被大雪冻伤，泛着伤口，冒出红色的血珠。

“一定在，一定在。”

是心中的信念一直支撑着萧淮予，找着找着，一路竟到了头，来到了悬崖边。

望着无尽深渊的悬崖。

萧淮予失魂的跌到在地，眼中是再也藏不住的悲伤。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没有。

叶倾芸没找到，连顾远舟也没找到。

他不死心的，下意识的往悬崖边看过去，他甚至可笑的期盼着。

万一，他们掉下了悬崖，挂在树枝上，那是不是，就有救了。

可望着悬崖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后，他又自嘲一笑，原来人在心急的时候，竟也会变得如此傻！

脚步不稳，萧淮予再次跪在了雪地里。

恍惚间，想起有一年上元节，带着叶倾芸去街市看灯会，却遇到了绑匪。

那天，她说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没有带上贴身侍卫。

可正因如此，他一人不敌十几个绑匪，身负重伤，后来是当地的官兵赶到，才将绑匪抓起来。

可他却被绑匪砍伤了手臂，看着那鲜红的血，叶倾芸当时就哭了。

“淮予，都怪我，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让你带侍卫……”

萧淮予捂着伤口，好笑的望着叶倾芸，怎么有人没受伤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哭得伤心。

他好笑的打趣她：“好呀，都怪你。”

没想到，此话一出，叶倾芸哭得更伤心了。

所以，以后只要一遇到危险，叶倾芸就会挡在他面前。

而皇家狩猎那次，她真的为他受伤了，明明都疼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对他说。

“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就是找个满心满意都是他的姑娘，他弄丢了。

萧淮予一丝呐喊，赤红着眼为低下了头。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落在树干上，落在树叶上。

也落在了萧淮予的眉头、鼻梁之上，他却感不到一丝寒冷。

双目空洞般跌落在地，无知无觉。

哪还有一丝像京城里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

倏然，一旁传来动静。

萧淮予下意识侧眸望过去，在看到只是一截枯老的树枝断掉时，眼中的希翼一瞬消失。

他自嘲一笑。

遂而站起身，望着满地的狼藉，心如被大山压在胸口，沉甸甸。

却还是固执的安慰自己。

“叶倾芸，既然你不在这里，那就一定还活着。”

像是执念又像是重新有了寻找的动力，萧淮予翻身上马，打算去周边再打听打听。

这时，余光却不经意瞥到了一旁。

顿时曈孔骤缩！

他不顾积雪跑上前，胡乱地扒开草木和白雪。

渐渐地，眼前的东西越越清晰，这是一块墓碑，而上面是阿宁的名字。

萧淮予心口一滞，又快速去扒旁边的墓碑上的草木和白雪。

当上面的字显露时，他的心也彻底停滞了。

“叶倾芸之墓——”

第17章

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凝固了，动弹不得。

寒风簌簌，迷乱视线。

怎么会……叶倾芸怎么会真的死？

霎时，窒息般的疼痛由心口传来，萧淮予面上血色尽褪，一口乌血喷出，整个人便支撑不住的重重跪下。

目光死死盯着墓碑上的三个字，一次次的抬起手，又一次次放下。

“叶倾芸，这里面不会是你……对不对？”

周遭是死一般的静谧，回应他的，只剩被刮起的风雪声。

仿若伤心的人在哭泣……

大雪又飘在墓碑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了他的双眼。

萧淮予黑眸微颤，刹那间脑海里所涌现的全是埋在土里的这个女人。

“淮予，吃了蜜饯，这药就真的不苦了吗？你说甜，那必然是甜的。”

“淮予，幸好，你没受伤，幸好，这毒箭是插在倾芸身上……”

“陛下，您的大恩大德，臣铭记于心，此生都不会背叛您，”

“陛下，臣愿为大楚效力，愿意和亲南夷，天高水远，只望您此生……珍重！”

……

那么多回忆，全都是叶倾芸曾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曾对他的好。

直到这一刻，萧淮予才明白，早在叶倾芸以身为他挡箭的那刻，早就还清了他的恩情。

却还是坚定的选择留下他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

逼她为许婉凝选风水宝殿，在寒风凛冽的雪夜里，不眠不休走了一天一夜。

逼她为许婉凝占卜，全然不顾她反噬之痛，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夜。

逼她为大楚效力，舍弃她的情意，把她送给南夷和亲，还说了那些伤害她的话。

……

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他犯的错。

将叶倾芸一步一步推远。

最后，彻底失去她……

此刻，风雪有多大，萧淮予的心就有多伤。

他一直呆在原地，静静的陪着叶倾芸，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着说着，眼角就泛红。

闭上双眸，无声的痛楚。

“倾芸，朕不想这样的……朕真的不想……”

风雪呼啸，最后，就只化成了无比后悔的这句。

斯人已逝，梦依旧在，思念长存。

很久很久之后。

萧淮予才取下腰间的玉坠，挂在了墓碑上，嗓音变成年少时的温柔。

他说：“倾芸，下辈子，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你不要忘了朕，好不好……”

一滴泪狠狠砸在雪上，又融为一体。

萧淮予很想此刻就这么陪着叶倾芸，可是，他又有不可奈何的使命。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黑了。

日落山头，萧淮予才转身上了马。

回望着那座小小的墓碑，嘴角勾起一抹轻轻的笑。

“叶倾芸，等我，待我处理好宫中的事，就来接你。”

等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不会再隐忍对她的情感，要给她名分，死后还要伴她长眠。

“驾——”

萧淮予依依不舍，挥鞭策马远去，消失在青峰峡谷。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一定要把叶倾芸带回家。

……

峡谷的另一头，一个白衣女子，带着面纱走出来。

她来的地方，正是刚才萧淮予呆过的地方。

但她却只是轻轻的拂开墓碑上的白雪，将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摆放在地上。

嗓音沙哑却极其温柔。

“阿宁，你曾说最喜欢吃冰糖葫芦，如今，我给你带来了。”

“傻阿宁，你怎么那么傻，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这个无能为力的主子了。”

“阿宁，你要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健康平安幸福过一生。”

女人说到最后，声音都沙哑的发不出声音，只能一遍又一遍抚摸着碑上的名字。

这一生，她都是为了萧淮予而活。

为了保护大楚的百姓而活。

可是明明就在身边的人，她却没有保护好，反而还让阿宁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对不起……”

女人颤抖的说着，而这时，一阵狂风吹来，刮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而那面纱下的容颜，竟和刚才萧淮予口中怀念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第18章

或许，又不一样。

“咳咳……”

这沙哑的嗓音，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叶倾芸。

还有那左脸上从眉尾一直到耳后根的疤，触目惊心，怎么会是当初那个艳丽清尘的叶倾芸！

就算萧淮予现在去而复返，都不一定会认出。

叶倾芸用手帕捂住嘴，强压下心口涌上的腥甜。

可手帕上还是沾上了血迹……

她苦涩一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