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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她知道，叶舒所失去的不止是容貌和手臂。

　　刚才两人拥抱之际，苏沅兮的膝盖碰到了她的右腿。

　　那种坚硬的触感，她的裤腿底下，应该只是一条金属的假肢。

　　叶舒的确活下来了，可付出的代价和痛苦难以想象。

　　久别相逢，彼此间有太多的话想说，奈何时间和环境都不允许。

　　苏沅兮忖了忖，挽住叶舒的左手臂，“我先送你回去，等下午结束后，我们一起吃饭？”

　　叶舒毫不犹疑地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苏沅兮从叶舒口中得知，如今她生活在一个三线的小城市，这次能参加交流会，是好不容易争取的机会。

　　目送着叶舒回到座位，苏沅兮清楚地看到，她经过的周围，陌生人纷纷投来惊吓和厌恶的目光。

　　至于那两瓶水，叶舒也不是给自己买的，她一坐下，就被旁边的人夺了过去。

　　她们应该是认识的，叶舒的反应更像是习惯了被随意差使。

　　苏沅兮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最终，默然地转身离去。

第100章 当年的爆炸不是意外

　　晚上六点，苏沅兮和叶舒在会场附近的餐馆吃饭。

　　两人特意要了一间包厢。

　　气氛格外安静，除了偶尔的闲谈，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话题。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苏沅兮又帮叶舒盛了碗汤，随后轻声开口，“三年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舒放下了筷子，方才还轻松谈笑的表情，一下变得极其复杂。

　　苏沅兮以为她是不愿回忆，“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却不料叶舒兀自摇着头，眼神似纠结，似犹豫，仿佛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才终于下定决心。

　　她往前倾身，遍布疤痕的脸上满是凝重，“小兮，当年的爆炸不是意外。”

　　苏沅兮倏地抬眸，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我知道这么说很离奇，但过去的三年里，每当我回想起一些细节，就……”

　　苏沅兮迅速冷静下来，握住叶舒的手，安抚地低语，“你慢慢说，为什么觉得不是意外？”

　　“当初你执意要去救人，而我和搜救队先回了医疗站。我回去的时候，刚好在门口遇到了江医生，他在打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但有一句我绝对不会听错。”

　　叶舒反握上苏沅兮的手背，一字一顿道，“他说，再过十分钟。”

　　苏沅兮的眼皮没来由跳了跳。

　　“江医生是领队，一直以来我们和组织上级的联络都是由他负责。我以为他是接到了指令，要求所有人在十分钟内撤离，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说到这，叶舒话锋一转，“小兮，三年前的国际新闻你看到过吧？”

　　苏沅兮目色沉沉，“看过。”

　　医疗队遇上的那场空袭，是MSF近十年来最惨烈的伤亡，也因此轰动了国际，被各大新闻争相报道。

　　作为重伤的幸存者，她还收到过一大笔抚恤金。

　　“所以你也始终认为，发生在医疗站的爆炸是来自雇佣兵的空袭，对不对？”

　　苏沅兮下意识地想点头，可对上叶舒带着惶然的双眼，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果然，果然啊……小兮，你不知道，当年的爆炸是从我们脚底下炸开的，根本不是什么空袭！”

　　像是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叶舒用手捂着脸，声音沙哑，“后来我细想了很久，江医生在电话里提到的十分钟，并不是让我们十分钟内撤离，而是……”

　　再过十分钟爆炸。

　　刹那间，苏沅兮如坠冰窖，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淌进了血液，让她浑身泛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叶舒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江医生看见我一个人回来，急切地询问了你的下落。当我告诉他实话，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担心，反倒更像松了口气。之后他就向我们安排好事宜，匆忙出去找你了。”

　　苏沅兮灌下一整杯水，缓了缓神，平静地问，“那你是怎么得救的？”

　　近距离的爆炸，下场大多都是尸骨无存。

　　“那时我正在帮忙把器械抬上车，恰好远离了爆炸中心。不过我还是被一堆坠落的钢板压在了下面。”

　　停顿了会，叶舒的眼中再次被恐惧席卷，“再后来，我看到了一群雇佣兵，他们挨个检查了地上的尸体，发现还没死的，直接开枪射击。而我能躲过一劫，就是因为那堆钢板挡住了我。”

　　“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拼尽全力爬出来，又遇见了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具体的特征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一个狼纹刺青。”

　　狼纹刺青。

　　苏沅兮想起，三年前将她打晕的那个男人，背上就有同样的纹身。

　　“是他们救了你？”

　　“也不算救，他们把我扔到一个难民窑就没再管我了。至于我的手和腿，也是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不得不截肢。”

　　叶舒摸上自己空荡的袖管，苦涩一笑，“小兮，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你，这件事我到死都不会再提起，你要相信我，我所说的每个字都不是臆想，而是无人知晓的真相。”

　　苏沅兮阖上眸，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头脑一片混乱。

　　她需要花时间理清思绪，更需要彻底的冷静。

　　包厢里沉默了半晌，叶舒平复下情绪，语调不再沉重，“当然，已经过去三年，真相到底如何也没那么重要了。对我来说，能活下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苏沅兮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波澜，“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结完账，两人并肩走出餐馆。

　　车流往来的马路边，叶舒婉拒了苏沅兮要送她的提议，“我住在前面的招待所，走过去五分钟就到了。”

　　苏沅兮没有勉强，拥抱过后，便朝不同的方向分别了。

　　夜晚，华灯初上的云城繁华而热闹。

　　叶舒站在红灯的十字路口，遥望着苏沅兮缩小的背影，低头以掌心捂住了面颊。

　　当年她看过新闻上的伤亡报道，始终以为重伤幸存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现在看来